【何尚】一叶知秋
晚安故事，祝好梦
非现背，ooc，不许上升
“他跟我说分手那天，我记得大约是个秋天吧。”
尚九熙坐在我面前，用勺子拨弄着杯里的咖啡，漂亮的拉花被搅散，白色混入卡其色，不再分明，他沉默了很久，突然又笑了笑，抬头接着回答我的问题。
我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，过于专注致使我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空白，直到他再次开口，我才依稀回想起我刚才提出的问题。
“您笔下写过了太多纷纷扰扰的爱恨情仇，那您有没有过一段真心投入的爱情呢？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“我们那会儿不懂什么情啊爱的，他那阵儿名声不大好，取向问题不知怎么的被人传了出去，那会儿同性恋还不合法，大多数人都拿他当异类看，谣言传来传去传到我这儿的时候，愣是把他形容成了一言不合就打人的狠角色，又或者就爱贴着男人走的浪货，这两种说法怎么看也不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吧，可当时所有人都信了，女生嘲讽他，男生躲着他，太多本不存在的偏见与侮辱压在他身上。我那时候不太了解他，也不打算跟着众人一起诋毁，便避开了他。”
尚九熙说到这顿了一会儿，又低下头去看那杯咖啡，纯正的拿铁，他没加糖，端起来喝了两口，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苦味，他的眉头紧皱着，却依旧没去动桌子旁边放着的糖包。
“后来很偶然，我隔着窗户看见了他，很干净的人，长的也好看，他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里，两只耳朵都带上了耳机，看上去很落寞，但他似乎并没有感到孤单，虽然弧度很小，但我看到他的嘴角在笑，我猜他是听到了很喜欢的歌。朋友在拽我，我没来及和他打一声招呼就走了，下楼梯前我回头又看了一眼，他似乎抬起了头看到了我，又似乎没看到，我不太清楚，那个距离太远了。”
摄像机还在工作，这场采访我没安排其他摄影师，只有我和尚九熙两个人，果然尚九熙放松多了，他离开了桌面，向后仰靠在椅背上。
“所以，那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吗？”我开了口。
“是的，”尚九熙点点头，“那个场景很美妙，我回到家的时候就拿出速写本把他画了下来，所有的流言蜚语在我脑海里都消失了，我只记得那时他上扬的嘴角，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”
“我要认识他，我一定要认识他。”
“那后来你们怎么认识的？你主动去找的他吗？”
这问题听起来合情合理，但答案却并非如此。
“不，是他来找的我。”
“那天我在公园写生，对着湖中心那只一直拿屁股对着我的黑天鹅画速写，他就从我背后走到我身边，也不说话，就坐在我椅子旁边的草地上，看着我跟那只黑天鹅较劲。大概是到了饭点，天鹅飞走了，我没东西可画了，才低头去看旁边坐着的人，他也抬头看我，那双眼睛明明没什么情绪，却格外动人。”
“那天在窗边，你在看我。”
“他用了肯定句，我自然疑惑，就问他明明没抬头，是怎么发现的。他回我的话我记了很久，甚至在我的作品中也有所涉猎。”
“被看了那么久，从哪里看来的目光我都可以分辨出来，你的目光很纯粹，没那么多旁的东西，所以我想来看看你，就来了。”
“我当时就在想，要经历过多少次被集体注目的慌乱，才可以随时察觉到任何关注在他身上的目光，分辨出那些目光中带着的善意或恶意。我很心疼他，心疼一个我只见过两次面的人，这对我来说很可笑，因为我从不关注他人，或者说，我没办法关注他人，我是天生的情感缺失者。”
情感缺失者，很少见的病症，患者体会不到常人应有的情感，不愿意关注他人，用模仿他人的乐观积极表现来掩盖自身的情感缺陷，他们大多聪慧而又孤僻。我曾经采访过几个这样的患者，尚九熙是其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，我点点头，认真听尚九熙继续讲述。
“他问我，要交个朋友吗？我凝视着他的眼睛，那抹夏日最美的光亮，我同意了，他就笑了，笑的很好看，比我见过的任何笑容都要好看，让我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勾起嘴角，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。”
“和他做朋友所带来的自然是谣言的持续扩散，他们找到的唯一乐子就是把眼中那些低贱的人踩在脚下，他不在乎，我感知不到，所以说起来其实没什么太大影响。可舆论波及到了我，他不在乎他自己，却很在乎我。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他打人，我从没想过那样纤细的胳膊能挥出如此强劲的力量，拳拳见血，他把所有辱骂过我的人打翻在地，他有几处擦伤，对方却全都进了医院。其实他没下狠手，照着鼻子打的，就为了场面血腥一点儿，好给其他人一个震慑的作用。可处分是实打实的，他休学了一年，来到了我的班级。”
往事如烟，苦涩又带着辛辣，却又彰显着那时的特殊。尚九熙的眼眶里似乎含了几滴泪水，我推了一张纸巾过去，选择了另一个话题问他。
“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呢？”
“自然而然。天台上的风很凉爽，他拿着我专门用来画他的速写本，歪头问我要不要在一起。我没有感知喜欢的情绪，却也不想和他分开，便选择了同意。在一起之后的生活，似乎也没什么大的不同，毕业，工作，租房，生活其实很普通，就只是有他在而已，倒也显出了一点儿对未来的向往。”
尚九熙的眼里流露出了笑意，他们似乎很甜蜜，这让我不太明白最开始的开场白为何如此悲伤。
“那你们怎么会分手呢？”
“我说过的，我没有爱的情绪，但他有。他很小心的呵护着情感缺失的我，告诉我什么叫开心，什么叫快乐，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确实很快乐，可是时间久了，这种单向的爱就显得过于单薄。”
“他走了，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。他没跟我提分手，但我知道他的意思。”
“当叶子落下来的时候，你才知道秋天的到来，就像他离开后，我才知道我是真的爱他。那天我蹲在马路牙子上痛哭了一场，狼狈的很。”
尚九熙笑了笑，把怀里的书推向我，指尖在书名上划过。
“我在他离开后五年里完成了这本书，我记录下了我和他的故事，《一叶知秋》，这就是它的由来。”
我为他们的爱情所惋惜，在我职业之外以私人身份问了他一个问题。
“为什么不追回他来呢？明明你们还爱着彼此。”
尚九熙挥挥手叫来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奶茶，笑着回头看我。
“他说过，给我五年期限想想，五年之后他回来，我要是还喜欢他，我们就永远在一起。生活或许很苦，但苦后总会有甜，就像咖啡之后的奶茶，一定会比单喝它时要甜。”
奶茶被端了上来，我注意到了它的名字——阿华田，一杯本身就很甜的奶茶，采访环节已经结束，尚九熙端着奶茶起身就要离开，我快走两步追上他，手里的录音笔当做话筒，记录下了最后一个问题。
“他叫什么名字？”
咖啡馆的门被推开，门上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，男人走近尚九熙，接过了他手里的那杯阿华田，尚九熙扭头看了看我，又看回那人的眼睛，快走一步拉上那人的手，十指相扣。
“何九华。”
我听见他说。
评论(6)